生命是断裂的、复杂的、艰辛的
文/ 曾进
B= 外滩画报
Z= 张乾琦
B:请问您即将举办的展览是一个什么主题?
Z:我下一个比较大型的展览预定2008 年秋天在新加坡国家博物馆举行,展览的名称还没完全敲定,内容大体是关于各种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链。这些锁链包括束缚着人们的婚姻、家庭、人际关系或者一些既定的社会体系,无论这种束缚是人们自己选择的还是被迫的。
这些照片是我从1992 年到目前的作品,所以这个展览对我而言,是暂停脚步回顾,也是一种思考与检验( 所有照片的冲洗、装裱和录像制作工作都是在纽约完成)。
B:能谈谈你在纽约玛格南工作室的日常情况、进入玛格南前后的变化以及同伴的影响吗?
Z: 绝大多数玛格南的摄影师都总是在赶路。我把我自己的时间安排划分为纽约、台北和其他地方。所以在纽约遇到同事时我总是很高兴的,他们很可能是刚出差回来或明天又要出发了。我们会一起坐下来喝喝意式咖啡Espresso (美式咖啡难喝死了!) 讨论一下我们各自新拍的照片;另外我会和我的助理一起编辑整理上一趟所拍摄的作品。这个部分非常费时费力。其他时间我会继续拍照、读书、喝Espresso。在我进入玛格南之前,拍照占据了我生活的绝大部分;进入玛格南之后,摄影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方式。
B:你为什么要选择摄影作为你的职业道路呢?
Z:亲爱的,摄影不是工作,它是一种最直接、最个人化的表达方式。每当你拍到一张好照片时你会无比愉悦,它既需沉淀又充满激情,它是我的生活。
B:在此之前,你还有其他理想否?还记得你第一次拿起摄影机的感觉吗?
Z:从没有。假如我还在世一天,那么摄影就是我唯一的追求。我同意这个说法:“人的一生对于摄影来说是远远不够的,但摄影会让人的一生受益匪浅。”
第一次拿相机,感觉好像手握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黑匣子。其实眼睛看到的和相机拍到的是两回事;听来讽刺,唯一阻碍我拍到好照片的因素就剩相机了,不过这是实话。
B:你一直在描述社会中的底层人物、边缘人物,无论是台湾的越南新娘,还是美国纽约的非法移民,这里面有没有家庭的影响?
Z:当然,不过越来越少了。
B:你拍摄了很多展现人类心灵疏离的题材,但又非常近距离去接触那些你摄影作品中的人。 一般你是如何与你的摄影对象保持交流的呢?比如那些在台湾精神病疗养机构“龙发堂”,你花费了7 年( 1993-1999)时间,你还能回忆起当时是如何捕捉那些沉默或癫狂的人的状态吗?
Z:“ 链”这个系列是纯纪实性的,很单纯的记录方式,没有什么花哨或夸耀,纯粹只是在记录我所看到的,他们则继续活在他们的世界里。
纪实摄影必须先有一个外在环境,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一个作品,我就花多少时间。但在我去龙发堂近20 次的过程中,其实很难和庙里面的精神病人建立一对一、直接沟通的关系。其他系列作品相对简单得多。
B:你是否觉得摄影是种冒险?除了拍人,你是否还想过其他世界之内的事物?
Z: 我认为是,但这种冒险不一定要跑到千里之外。我想要表达内在的疏远,这种距离是心理的而不是地理的。
B:听说,2002 年在父亲的逼婚下,你开始拍摄台湾的新婚夫妇,拍摄了《我愿意,我愿意,我愿意》。当时是怎样选择那对在车厢里睡着了的夫妻?
Z:《我愿意,我愿意,我愿意》系列是从我小妹的婚礼时开始的。我父亲从未逼迫我结婚,但他确实认为,如果自己唯一的儿子一意孤行、一直单身,他就是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。这系列作品呈现我对婚姻产业的偏见。这对新人在他们大喜之日前一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,去喜筵的路上,他们碰上塞车,结果就睡着了。玩得很尽兴的小花童是他们的侄子和侄女。
B:你曾说过聚散是离你的心灵特别近的东西,除此以外别的内容你都无法继续。拍摄了这么多年这一主题,您对“聚散”二字有和当初不一样的体会吗?
Z:我以前觉得生命是断裂的、复杂的、艰辛的,但多年之后,这一切可能只是命吧。
B:和作家一样,摄影师最难的是找到自己的风格?你的“聚散”主题是您的风格吗?
Z:对摄影师来说,追求一种固定的拍摄风格是一个陷阱,很危险。诚然,我拍摄所以我存在,但我更在乎的是拍摄主题,而不是所谓的风格。
B:摄影背后的你,是一个快乐的人吗?(博联社 萧沉)